撰文▏劉素楠
編輯▏張文齡
苗世明找到了一件自己喜歡做的事——尋找梵·高,。
你或許沒聽說過WABC無障礙藝途,，但你的朋友圈可能曾被“小朋友畫廊”刷屏。苗世明在一些精智障礙者身上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超過平常人的天賦，這些天賦,，足以讓自視正常的人驚愕甚至汗顏,。障礙的或許不是他們,，但他們生活在這個有利普通多數(shù)人的世界構(gòu)建中,，的確會處處遇到障礙。
長江商學院校友,、畢業(yè)于中央美術(shù)學院繪畫專業(yè)的苗世明2009年創(chuàng)辦了WABC無障礙藝途公益項目,，為患有自閉癥、腦癱,、唐氏綜合征等精神障礙和智力障礙人群提供免費的藝術(shù)療愈服務,，幫助他們改善情緒,、提高溝通表達能力、發(fā)掘自我價值,。
長江商學院FMBA深圳班有數(shù)十人報名成為WABC無障礙藝途的志愿者,。其中，陳秋彤和魯帆兩個人堅持了最長時間,，直到現(xiàn)在仍在參與,。
01星星的孩子
自閉癥孩子被稱為“星星的孩子”，他們就像天空中遙遠的星星,，遠離塵囂,，孤獨閃爍。
在南山一個工業(yè)區(qū)里,，走進一棟LOFT建筑,，在眾多小朋友的培訓班中，陳秋彤找到了WABC無障礙藝途,。這是一個開放空曠的空間,，放著一架鋼琴，還有畫具等等,。外人經(jīng)過的話，可能會以為就是一個普通的培訓班,，正如隔壁的鋼琴班,、英語班一樣。
老師安排陳秋彤坐在男孩小磊（化名）身邊,。小磊是個初中生,，穿著校服，一直在默默畫畫,，一聲不吭,。“你要什么顏料,？”陳秋彤試圖和他溝通,，但小磊面無表情，默不作聲,。
有教育背景的陳秋彤知道,，此時不能放棄，要繼續(xù)溝通,。她時而夸贊小磊幾句,，時而詢問是否需要協(xié)助，大概過了半個小時,，小磊終于開口說話了,。
“你看我這個畫得好不好看,？”他問。
“好,！”陳秋彤心里感到雀躍,，她不斷鼓勵小磊。
“這兩個顏色,，你會挑哪一個,？”小磊感受到了她的善意，和她說的話多了起來,。
王翔（化名）給魯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。王翔的能力指數(shù)較高，已經(jīng)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樣正常上學,。他喜歡汽車和城市,，喜歡搭積木。一開始,，他在家里的跑步機上搭積木,，搭出了夢想中的城市。后來,，他用畫筆畫出了夢想中的城市,。“從他的作品里,，你可以看到他有很豐富的內(nèi)心,，看待世界的視角和我們不一樣，他眼中的城市,、樓宇,、花朵很不一樣。他可以突破你的想象,?！濒敺f。
FMBA志愿者第一次參與課堂
在WABC無障礙藝途的微信公號“小朋友畫廊”欄目中,，更多畫作被展示出來：北京的自閉癥患者航航（化名）有一幅《高山下的花叢》作品,，紅色的花叢和青藍色的山水、明黃的晴空構(gòu)成鮮明的對比,，呈現(xiàn)出多種層次,。廣州的自閉癥患者捷麟是WABC無障礙藝途的“明星學員”之一，在他的畫作《冬之蘊涵》里,，即使白雪覆蓋了天地,，也仍有紅葉在樹上恣意生長。
精智孩子的一切,，實際上并不浪漫,。不是所有精智障礙孩子,，都有繪畫天賦。
“一節(jié)課的時間比較長,，很多孩子沒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畫畫這件事上,。”魯帆說,。不同的孩子對繪畫的態(tài)度不一樣,。有的孩子能專注地一直畫，一刻不停,；有的孩子需要父母或者義工的輔助,，引導他畫一樣東西，他就會畫一樣東西,；還有性格活潑的孩子,，畫了幾分鐘便無法繼續(xù)畫畫，需要在教室逛一圈再回來作畫,；還有的孩子如果是父親隨他一起來,，會特別容易生氣，如果是母親一起來,，則會更加專注投入……
王翔特別喜歡紫紅色,。他用橡皮泥制作了一棟樓宇，卻一定要把它涂成紫紅色,?！澳憧纯雌渌∨笥言诟墒裁矗俊濒敺噲D轉(zhuǎn)移他的注意力,，但失敗了。王翔全神貫注地涂色,，似乎他只將注意力集中到他想做的事情上,，不會接收其他信息。
“我們先畫畫再涂好不好,？”魯帆想讓他暫停手中的事情,。
王翔還是把橡皮泥樓宇涂成紫紅色，甚至大叫了起來,。在勸說屢屢失敗之后,，魯帆只好先讓他完成涂色。
目前自閉癥公認的核心癥狀有三點,，即社會交往障礙,、交流障礙以及興趣狹窄和刻板重復的行為方式。此外,，根據(jù)官方信息,，多數(shù)自閉癥孩子在8歲前存在睡眠障礙,，約75%的患兒伴有精神發(fā)育遲滯，64%存在注意障礙,，36%～48%存在過度活動,，6.5%～8.1%伴有抽動穢語綜合征，4%～42%伴有癲癇,，2.9%伴有腦癱,，4.6%存在感覺系統(tǒng)的損害，17.3%存在巨頭癥,。
02牽一只蝸牛去散步
在心智障礙群體中,，流行著一首小小的詩歌《牽一只蝸牛去散步》：“上帝給我一個任務，叫我牽一只蝸牛去散步,。我拉他,，我扯他，甚至想踢他,，蝸牛受了傷,，流著汗，喘著氣,，往前爬……真奇怪,，為什么上帝叫我牽一只蝸牛去散步？”
每個心智障礙孩子的父母,，都似乎在牽著一只蝸牛散步,，從發(fā)覺孩子的異樣到確診，再到尋醫(yī)問藥,，父母往往經(jīng)歷了多重打擊,，身心俱疲。自閉癥孩子往往需要有人終日陪伴,，這牽扯了父母大量時間精力,。正如電影《海洋天堂》一樣，巨大的身心雙重壓力使得一些父母甚至嘗試將孩子殺死,。
魯帆注意到,，WABC無障礙藝途的家長們常常聚在一起聊天?！八麄円矔涣髟趺磶Ш⒆?，怎么處理自己的負面情緒。除了孩子的拓展,，家長在這個過程中也產(chǎn)生了互助團體,，互相取暖。有時候，家長可能比孩子更需要輔助,?！标惽锿饾u發(fā)現(xiàn)WABC無障礙藝途藝術(shù)療愈班更深層次的意義：它不僅是教小朋友畫畫、唱歌這些才藝,，最重要的是溝通——小朋友之間的溝通,，和老師、義工,、父母之間的溝通,。
有趣的藝術(shù)課堂《說說自己的畫》
2018年的一天，WABC無障礙藝途的老師把五彩繽紛的顏料鋪在一個池子里,，讓小朋友們穿上鞋套,，跳進顏料池里踢球。在彩色的池子里踢球讓孩子們興奮至極,，就連平時不愛說話也不太運動的孩子都踴躍加入,，玩得熱火朝天，教室里充滿了孩子們的笑聲,。
有個男孩覺得手上全是顏料,，有潔癖的他感到很崩潰，就走到洗手間洗手,。因為沒有脫鞋套,，顏料在地上印出了一個一個鞋印。其他孩子很快便跟風模仿,，一起跑到洗手間紛紛要洗手,。
“來來回回外面整個走廊，二三十米,，全部都是顏料留下的鞋印子,。”陳秋彤回憶,。
走廊和洗手間屬于大廈的公共區(qū)域,，物業(yè)發(fā)現(xiàn)后不禁對著老師破口大罵。物業(yè)拿來了掃帚,、抹布、拖把等打掃工具,，讓他們趕緊把走廊清理干凈,。
令陳秋彤意想不到的是，孩子的家長們自發(fā)加入了打掃的隊伍,。她回憶起那天的事情仍然感到驚喜不已,，“整條走廊上布滿了我們WABC的老師、義工,、家長,、小朋友,，那天本來是一個足球活動，但我們意外收獲了大家齊心協(xié)力去做一件事情的經(jīng)歷,?！?/p>
平時不愛交流的孩子爭著說“我來我來”。由于顏料是速干型的,，清理起來需要非常多水,，沖了水的地板很滑，大人們告訴孩子們要小心,，小朋友們卻學著大人的樣子說：“你們不要過來哦,，非常滑,?！毙χ[著，一個意外變成了愉快的集體勞動,。
那一天,，打掃過的走廊似乎比平時干凈了一百倍。那一天,，WABC的老師,、義工、家長和孩子似乎也走近了彼此,。
03人生第一次籌款
2018年6月1日,，為了慶祝兒童節(jié)，WABC無障礙藝途聯(lián)合深圳心星園訓練中心,、深圳元平特殊教育學校等多家專業(yè)機構(gòu)舉辦了一場自閉癥公益美術(shù)作品展,。
然而，就在畫展舉辦前一個月左右,，由于沒能充分預計到運輸裝框等費用支出,，畫展出現(xiàn)了5萬元的資金缺口。長江商學院FMBA2017深圳班的志愿者們得知這一消息后,，覺得可以提供一些幫助,。
一開始，他們想通過公眾募捐,，制作籌款二維碼,，發(fā)動陌生人和身邊的親朋好友，一起為畫展捐款,，與此同時,，也借此次公眾募捐提高畫展的影響力和知名度。
“但是我們發(fā)現(xiàn)公開募捐是需要有資質(zhì)的，而且要在民政部門的備案,、監(jiān)管下進行,，從時間上看來不及?！濒敺貞?。
后來，班委討論決定就在長江商學院FMBA2017深圳班內(nèi)部進行籌款,，發(fā)動全班同學參與到這個活動中來,。為此，他們舉行了一次比較正式的募捐宣講,。
“我們準備了一個ppt介紹WABC和畫展,，也邀請了WABC的老師過來具體說明資金缺口情況，結(jié)果很快就募集到了目標金額,?！濒敺榻B。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籌款,，沒想到異常順利,，大家的反響很積極：“人間處處有真愛！”
FMBA2017級學員為公益畫展捐款人民幣5萬元
2018年6月1日至6月10日,，自閉癥公益美術(shù)作品展在深圳畫院美術(shù)館順利舉辦,。長江商學院FMBA2017深圳班不僅出錢，也出人力——全班數(shù)十位同學報名了畫展志愿者,，為畫展提供引導,、講解、后勤等服務,。
畫展也展出了王翔的作品,。在他的理想城市中，高樓大廈鱗次櫛比,、五光十色,，穿著75號紅色球服的人和24號紫紅球服的人站在馬路上，藍色的鳥兒和黃色的蜜蜂在空中飛翔,，天上飛過巨大的飛機,，人們像裝上了火箭一樣沖上云霄。
作為畫展志愿者,，魯帆會向參觀的人們講一講王翔的故事：這是一個喜歡搭積木,、酷愛汽車和城市的精智障礙孩子……
優(yōu)秀志愿者魯帆與小朋友的作品“一飛城”合影
04未來之路
經(jīng)常往返于香港和內(nèi)地的陳秋彤，既驚訝于WABC無障礙藝途等內(nèi)地公益機構(gòu)的愛心善舉,，又真實地感受到了兩地特殊群體福利體系的差距。
2017年7月，深圳數(shù)百名業(yè)主拉橫幅,，抗議15個自閉癥家庭入住公租房,。同年12月，深圳一位自閉癥孩子在幼兒園打同學,，家長得知其患自閉癥之后要求他退學,。隨后，孩子還在懷孕的媽媽帶著他燒炭自殺,。
在香港,，如果普通學校接收了特殊兒童，則會為這些孩子提供學習上的合理便利,，例如延長考試時間,，提供社工協(xié)助。社工會長期一對一跟進他們的學習,，并定期家訪,，教父母如何撫養(yǎng)一個特殊的孩子。在陳秋彤看來,，香港在特殊兒童就學的社會,、學校和家庭三方配合方面做得比較好。
魯帆認為,，精智障礙家庭的父母也需要更多關(guān)注和支持,。“帶孩子自殺的那位媽媽我感到很遺憾,，帶這樣的孩子確實會比較辛苦,，如果有互助的家庭分享，加上社會更多的理解和支持,，可能也不會發(fā)生這樣的悲劇,。這也是我們推廣精智障礙的意義?！?/p>
對于WABC無障礙藝途,，他建議提高家長的參與感或系統(tǒng)輔助，給予家長更多支持,。
陳秋彤期待WABC無障礙藝途的公益項目遍地開花：“藝術(shù)療愈的形式很好,，我覺得可以多開一些項目點，不僅僅存在于北上廣深,，二三線城市可能更需要,。”
魯帆和陳秋彤仍將繼續(xù)參加WABC無障礙藝途,，他們點燃的公益火種,，在未來或?qū)砹窃畡荨?/p>
（本文選編自《無公益,，不長江——長江商學院公益案例集2019》一書）
信息來源于：公益時報
FMBA志愿者第一次參與課堂
有趣的藝術(shù)課堂《說說自己的畫》
FMBA2017級學員為公益畫展捐款人民幣5萬元
優(yōu)秀志愿者魯帆與小朋友的作品“一飛城”合影
